○顾?span lang="EN-US">
普林斯顿版《中国哲学史》上?span lang="EN-US">
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是20世纪中国学术史上的一部名著，也是最早被译成英文的著作之一。冯先生在谈到这本代表作时说Q“听说一直到现在在西方各大学中，讲中国哲学史的，都还?sh)这部书Z据。这是因Z直到现在Q还没有新的外文的《中国哲学史》出现。”（《三村֠自序》）(j)冯先生说q些话的时候，R中国哲学史》上册英文本问世Q?span lang="EN-US">1937q_(d)(j)已将q半个世U了(jin)?span lang="EN-US">
一
冯著《中国哲学史》分上下册，上册Q《子学时代》）(j)q州国光社?span lang="EN-US">1931q出版，1934q上册和下册Q《经学时代》）(j)全部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该书出版后Q不仅受C国学界的高度评h(hun)Q也引v?jin)v外学者的x(chng)。随着p本的出现Q它逐渐成ؓ(f)西方学者研I中国哲学的必读书?span lang="EN-US">
冯著上册的英译本?span lang="EN-US">1937q由北京法文书店出版Q下册的p本于1953q由国普林斯顿大学出版Cև版。前后两册的出版旉盔R如此之长Q主要是׃战(sh)和动荡的政治局ѝ英译者是国汉学家布PDerk BoddeQ?span lang="EN-US">
布d?span lang="EN-US">1930q哈?jng)大学本U毕业后l箋(hu)留校攻读汉学方向的研I生Q?span lang="EN-US">1931q获得哈?jng)燕京学C资助来到北京q修Q从此在北京度过?jin)六q时光。布徯修的主要U目是中国哲学史Q所以一到北京就L访冯友兰Qƈ在清华旁听他的相兌E。冯先生回忆_(d)(x)“我在清华讲中国哲学史的时候，有一个荷兰裔的美国h布dQ在燕京大学当研I生。他的名字挂在燕京，但是来清华听我的课。那时候，《中国哲学史》上册，已经q州国光社出版。布德向我徏议说Q他打算用英文翻译我的《中国哲学史》，h看他的翻译稿子。他译完一章，把E子l我看一章。到1935q左叻I他把上册都翻完了(jin)。那时候，有一个法国hHenri VetchQ魏智）(j)在北京饭店开?jin)一个贩卖西Ҏ(gu)书的书店Q名叫‘法国书店’。他听到布d有一部稿子，提议׃用法文书店的名义在北京出版。布德和我同意了(jin)Q他拿去?span lang="EN-US">1937q出版。”（《三村֠自序》）(j)布d的译序写?span lang="EN-US">1937q?span lang="EN-US">5?span lang="EN-US">18日，d沟桥事变?sh)到两个月。抗日战?sh)爆发后Q冯友兰随清华向内地q移Q布德则q回国Q下册的译工作只得高高挂v?span lang="EN-US">
抗战胜利后，Z(x)来了(jin)。冯先生回忆_(d)(x)“到1945q日本投降，我在昆明接到布d的来信说Q他现在国本薛文尼Q宾夕法gQ大学，已经向洛氏基金请CW款子，是捐给q个大学。这个大学用q笔ƾ请我于1946q去当个客教授Q讲中国哲学Ԍ主要是同他合作，l箋(hu)译《中国哲学史》的W二部分。我{应?jin)，?span lang="EN-US">1946q?span lang="EN-US">9月到本薛文尼Q宾夕法gQ大学，l箋(hu)译工作。……到1947q暑假，布d的翻译工作没有完成，但是我的L已满Q不得不d。”（《三村֠自序》）(j)译工作又一ơ中断?span lang="EN-US">
好在1948q秋布d获得?jin)富布莱特奖学金Q作问学者再ơ来C(jin)北京Q下册的译工作再次得以l箋(hu)。当时中国正处于大变局时代Q冯友兰和布L(fng)合作注定q要l历一番L折。冯先生l箋(hu)回忆_(d)(x)“布德住在北京，l过qx(chng)|战役Q在围城之中Ql他的翻译工作，到朝鲜战?sh)爆发的时候，他已l翻译完毕。他看见中美关系不好Q恐怕交通断l，带着E子回美国去?jin)。此后音信不通。一直到1972q邮攉K了(jin)Q我才知道，q部《中国哲学史》英文稿Q包括以前在北京出版的那一部分Q都已经由普林西（普林斯顿Q大学出版社?span lang="EN-US">1952q_(d)按：(x)应ؓ(f)1952?span lang="EN-US">1953q_(d)(j)出版。”（《三村֠自序》）(j)冯友兰大U未必知道，其大著的p本自出版后不断重华ͼ?span lang="EN-US">1973q已l印刷了(jin)七版?span lang="EN-US">
Habent sua fata libelli.——这句拉丁文的意思是_(d)(x)书也有命q。至于h的命q，则更是风云莫?span lang="EN-US">1978q?span lang="EN-US">10月，W一个美国学术代表团讉K中国Q布h成员?sh)一Q据代表团团长余英时记蝲Q“自从代表团l徏以来Q冯友兰是他最惌的h。尽我们反复要求，但冯从未露面。”（《十字\口的中国史学》）(j)直到20世纪80q代冯友兰走出“文革”阴影，两位合作者才?span lang="EN-US">30q后再次见面?span lang="E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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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哲学史》本来是Z国学写的专著，现在要翻译成英文Q内容宜乎有所调整?span lang="EN-US">
Z(jin)便于西方读者接受，布d在征得冯先生同意后，在翻译中对原著做?jin)一些增删。首先是在正文之外增加了(jin)五个辅助部分Q译者前a、中国哲学家q表、参考书目、烦(ch)引、战国地图。正文中增加的主要是背景知识Q有些直接加在正文中Q有些以译注的Ş式放在页下。如讲到墨子的时候，布d有页下注云：(x)“墨子的本名是墨，攑֜很多哲学家名字中的这个子Q?span lang="EN-US">TzuQ字——如墨子、庄子等{——ƈ不是他们名字Q而是一U尊Uͼ意思是‘墨大师’、‘庄大师’。”除?jin)这一cMl背景的文字Q布德也?x)偶(dng)就译问题出注Q例如关于h性问题，告子有一个重要观点：(x)“生之谓性”（《孟子·告子上》）(j)。布德将q句话译成?span lang="EN-US">That which at birth is so is what is called nature”，又出一注释道：(x)“这句话意思含P是中国哲学文献中最隄切传辄观点之一Q关于对它的多种解释Q读者可以参阅理查兹Q?span lang="EN-US">I. A. RichardsQ的《孟子论?j)性》（Mencius on the MindQ一书的W?span lang="EN-US">23?span lang="EN-US">28c(din)他q句话大概就是说人性就是h生下来的时候所h的性情Q其中不含有孟子所说的那种道d品质。?span lang="EN-US">
直接加在正文中的内容可以举论q孔子的一章ؓ(f)例。布德在W四章《孔子及(qing)儒家之初赗的一开头增加了(jin)一D介l文字：(x)“我们对于中国早期哲学家的生q一般知道得很少Q孔子则相对要多一些，q主要得力于《史记》卷47《孔子世家》中的专门记录。根据这一记录Q我们知道孔子生于公元前551q_(d)他是鲁国人，出生地在今天׃省曲阜市(jng)附近。……孔子和后来几个世纪中出现的不少哲学家和政治家一P都属于破落贵族阶U。……他的本名是孔丘Q字仲尼。……他M公元?span lang="EN-US">479q_(d)葬在曲阜。他的墓直到今天依然存在。?
与增ȝ比，删节较少Q主要是冯友兰的三䆾序言没有译Q《A论》中介绍哲学的内容和Ҏ(gu)的几节也没有译。“哲学本一西洋名词”，正如冯友兰开所_(d)q些内容对西方h来说是常识，没有翻译的必要?jin)?span lang="EN-US">
冯著的一个重要特Ҏ(gu)大量抄录原文Q冯友兰说自p样做是承了(jin)中国以往的学术传l：(x)“中国h所写此cM书几皆ؓ(f)选录式的。”（《A论》第十节Q这样写有它的好处，但也有学者批评冯友兰“直用原料的地方太多”而线索不清（张荫麟书评，1931q?span lang="EN-US">5?span lang="EN-US">25日《大公报·文学副刊》）(j)。作者的布d倒没有这L(fng)感觉Q他在前a中写道：(x)“冯著大量引用原始资料，q本书不仅成ؓ(f)中国哲学的一个有价值的文献选编Q而且让这些古老的文本表达自己的观点，q非帔R要，因ؓ(f)关于q些文本的解释往往是多L(fng)。?span lang="EN-US">
Ҏ(gu)布d在文中做的注释和最后列的参考文献，他参考过多种已有的英文翻译，例如四书五l而言Q他的主要参考对象是理雅各（James LeggeQ的五卷本巨译《中国经典》（The Chinese ClassicsQ，其他重要参考文献包括：(x)理斯（H. A. GilesQ的《庄子》译本（Chuang Tzu, 1926Q、d效骞Q?span lang="EN-US">H. H. DubsQ的《荀子》译本（The Works of Hsuntze, 1928Q、魏理（Arthur WaleyQ的《老子》译本（The Way and Its Power, 1934Q、梅dQ?span lang="EN-US">Y. P. MeiQ的《墨子》译本（The Ethical and Political Works of Motse, 1929Q。至于没有现成译本可以参考的Q如《公孙龙子》、《韩非子》等{，布d提供?jin)最早的译文?span lang="EN-US">
理雅各是布d最为敬重，也是在翻译中借鉴最多的前贤Q但仔细Ҏ(gu)每一D译文，׃(x)发现Q布德都?x)多多少做一些修订。例如，关于人性善Q孟子有一D著名的Q以“h皆有不忍Z?j)”开始，最后得?gu)L(fng)l论Q“恻隐之?j)，仁之端也Q羞恶之?j)，义之端也Q辞让之?j)，Cg端也Q是非之?j)，Z端也。h之有是四端也Q犹其有四体也。”（《公孙丑上》）(j)。这D话的理雅各译文是：(x)
The feeling of commiseration is the principle of benevolence. The feeling of shame and dislike is the principle of righteousness. The feeling of modesty and complaisance is the principle of propriety. The feeling of approving and disapproving is the principle of knowledge. Men have these four principles just as they have their four limbs.
布d的译文修订ؓ(f)Q?span lang="EN-US">
The feeling of commiseration is the beginning of human-heartedness. The feeling of shame and dislike is the beginning of righteousness. The feeling of modesty and yielding is the beginning of propriety. The sense of right and wrong is the beginning of wisdom. Man has these four beginnings just as he has his four limbs.
Ҏ(gu)两䆾译文Q可以看?gu)然句式几乎没有变化，但几个关键词的翻译差异很大。理雅各“端”译?span lang="EN-US">principleQ不是十分脓(chung)切，布d译成beginningQ应该说更好。更重要的是Q理雅各把“仁”翻译成benevolenceQ用的是一个现有的英文词，而布德则使用?jin)一个新生造的?span lang="EN-US">human-heartedness。两者孰优孰劣，很难判定Q但布d的修Ҏ(gu)疑反映了(jin)他的独立思考?span lang="EN-US">
“仁”是孔子思想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Q如何翻译，不仅牉|到语a问题Q更牉|到思想问题Q所以历来众说纷U，比较常见的有morality, virtue, goodness, altruism, humanity, true manhood{。布L(fng)译本出版后，像理雅各?span lang="EN-US">benevolence和其他“仁”的译法一Phuman-heartedness也遭C(jin)质疑Q布德在《中国哲学史》下册译本中改用?span lang="EN-US">love一词，但同样不能让所有h满意?span lang="EN-US">
N期在国教授中国哲学史的陈荣捷在1963q比较了(jin)各种译法后认?span lang="EN-US">humanity最好（详见A Source Book in Chinese Philosophy一书附录）(j)Q但当代最新的儒学研究者认为，“仁”在不同的语境中意思是不一L(fng)QQ何一个固定的译法都无法涵盖所有的语境Q所以他们們于直接用韌ren而不是用p中现有的某个词来对应“仁”。（参见1998q版Original Analects: sayings of Confucius and his successors一书）(j)q或怸׃ؓ(f)一个^息争论的办法?span lang="E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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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d的译本出版后Q受到国际汉学界的广泛好评，1937q上册在北京出版后，著名汉学安特夫Q?span lang="EN-US">Karl A. WittfogelQ第一旉pC(jin)Q他后来在书评中_(d)(x)“西方学术界应该感谢布d博士这样一本书很准地译?jin)过来。他所做的注释、烦(ch)引以?qing)列出的参考书目也是不可或~的Q对阅读正文起到?jin)很好的帮助作用。”（?span lang="EN-US"> Pacific AffairsQ?span lang="EN-US">1941q第4期）(j)特夫在书评最后表C非常期望读C册的p本。但好事多磨Q下册直?span lang="EN-US">1953q才在美国问世?span lang="EN-US">
上下两册出版后，当时旅居国的胡适很快就看到?jin)，q特别撰文予以评论（?span lang="EN-US">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Q?span lang="EN-US">1955q第4期）(j)Q他赞扬布d的翻译是“非常忠实于原著的上乘(sh)作”（most faithful and excellent jobQ，q应该可以看作是最有权威性的评h(hun)?jin)。当?dng)对于其中的一些词语，特别是一些重要概늚译Q胡适也提出?jin)商h见。比如他认ؓ(f)布d把“灾”、“异”翻译成visitations?span lang="EN-US">prodigies是不太恰当的Q徏议?span lang="EN-US">calamities?span lang="EN-US">anomalies?span lang="EN-US">
在与译者布德商榷之后，胡适把批评的矛头主要指向了(jin)作者冯友兰。胡适认为冯著中l予道教和禅宗的部分q少Q与它们在中国思想史上的地位不盔R应。造成q一状况固然有篇q的原因Q但更重要的q是׃冯友兰“正l派”的观点——以儒家Z国思想的正l。作为“五四”健的胡适显然是反对正统zQ早在冯著中文本上册出版时他pC不满Q但那时的读者还是中国hQ现在英文本出版?jin)，读者扩大到整个西方世界Q胡适更加感觉到重申以前观点的必要?span lang="EN-US">
除了(jin)学术观点的不同，q存在一个学术话语权的问题。胡适在国的博士论文《先U名学史》（The Development of Logical Method in Ancient ChinaQ?span lang="EN-US">1922q由上v亚东图书馆出版后Q作Z国h最早的英文哲学著作Q一直是西方汉学家的案头之作。但该书只讨Z国古代哲学方法，旉范围也只与冯著上册相当。冯著上下两册英文本出版后，大有取代胡著之势。从胡适这D|期的日记来看Q他一直希望把自己计划中的《中国思想双Ӏ写完，q出版英文本或英文简本。他计划中的英文本显然是以冯著ؓ(f)Ҏ(gu)的。可惜胡适成名太早，一生受累，长期杂务~nQ直臛_世也没能完成计划中的中英文本的《中国思想双Ӏ?span lang="EN-US">
冯著英文本出版以来，不仅方学者广泛用，也成Z国学者研I和教学的重要参考。历史学家何x(chng)在回忆自己早q求学经历时特别提到他对1937q英译本的感Ȁ之情Q“从30q代P我对英文字汇q当用?j)。历史这门学问的字汇要比其他专业的字汇广而多P但中国哲学、思想斚w字汇Q英译的工作困难较大Qƈ非历史学人所能胜仅R所以七七事变前夕，我以15元的高(sh)h(hun)在东安市(jng)Z?jin)刚刚出版的布dp的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奔L徙中始l随w携带。没有它Q中国哲学史的字汇英文很䏀通关’。布徯部英译‘杰作’大有益于我在v外的中国通史教学。”（《读史阅世六十年》）(j)1937q上册的英文本现在已l难得一见了(jin)Q好在就正文来看Q?span lang="EN-US">1952q的版本q无丝毫改动。对?span lang="EN-US">1937q版的印刷错误和其他不之处Q布h有在新版正文上直接改动，而是另外列出?jin)一个“修正和增补表”（Revisions and AdditionsQ，攑֜正文之前。这实在是一个聪明的办法?span lang="EN-US">
转自《中华读书报?span lang="EN-US">2012q?span lang="EN-US">6?span lang="EN-US">20?span lang="EN-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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