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璞
《北归记》是作家宗璞长篇说《野葫芦引》的压卷之作Q?018q?1月获得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span>
“作为知识分子的一份历史自叙，《北归记》行文朴素，风格明快Q在对知识分子与时代深在关系的书写中Q在对孟樾、吕清非、严亮祖、澹台玮{仁人志士的塑造中Q在对玹子与卫葑{h爱情的描l(sh)Q我们看C个年届九(ji)旬的老作家艺术上的宝刀不老和思想上的历久弥新。”颁奖词明扼要地对宗璞的写作予以概括。的，q部作品所呈现的深邃的文化内涵和精_的艺术品质Q填补了(jin)民族解放战(sh)x(chng)日战?sh)题材小说中的一个重要空白?/span>
《北归记》写?jin)一代h的成长史Q也写了(jin)中国C知识分子的精史。写作期_(d)宗璞曄得了(jin)脑出血Q一度以己写不了(jin)?jin)。可是她强地挺q来?jin)，而且非常圆满地完成了(jin)q部大作。宗璞是非常可爱的老hQ她_(d)我的说写完?jin)，我要开始周怸界了(jin)Q编辑杨柌Q“这是她一贯的生活态度Q正是这U生zL度l了(jin)她坚韧的力量。?/span>
q日Q读书报专访?ji)旬作家宗璞。谈话间Q她_(d)如果有机?x)，她还惛_童话……她喜欢童话Q她最喜欢的童话作家是安徒生?/span>
“那是新的?xi)战Q快乐地q上d。”《北归记》中诗《永q的l》，也表达了(jin)宗璞无?zhn)的h生和乐观自信不服输的韧性?/span>
《北归记》（《野葫芦引》第四卷Q，宗璞著，人民文学出版C?019q?月出版，36.00?/span>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span>
中华M报：(x)《北归记》写的是孟樾一家回到北q的生活。多q离乱，盼望的和q生zȝ于到来，他们情享受和^生活带来的欢乐，跌、滑冰、听音乐、读书……小说充满了(jin)校园的青春气息。有评论说?zhn)是“书写青春爱情的圣手”，(zhn)觉得呢Q?/span>
宗璞Q?/strong>爱情不过是小说写的一部分Q在动ؕ的时代，关系亲密而思想不同的h受到的媄(jing)响最大，冲突最锐。爱情总要写到Q但其实整个创作里我q求的是写h。中国文化最注重人，孩儿读的《三字经》，p“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h是和天地q列Q我要写的是人和时代。王蒙说Q“我诅R红豆》读到的是桑。”我_(d)q是慧眼?/span>
中华M报：(x)从“南渡”到“北归”，(zhn)书写了(jin)一曲动人心(j)的民族歌。作品以西南联大景，说中的人物共同书写?jin)民族的抗争史和_Ԍ饱含着家国情怀。?zhn)W下的h物，是否也有原型Q孟灵己的n上有(zhn)的影子吗？
宗璞Q?/strong>我曾l写文章_(d)说里的人物都是q里一炚w里一点糅和在一L(fng)Q不是拼凑。糅合在一赯定会(x)有“化学作用”，成ؓ(f)新的人物。如果再拿新的h物这一炚w一点去对原来的人物Q已l不是原来h物的特点?jin)。元代书法家赵孟頫曾有一首诗Q说他和夫h像两个惔人，来打破Q再抟再炼再调和Q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这是新的人物?jin)。所以要研究人物的原型实在是煞风景的事。在写《野葫芦引》的时候，我常常是被书中h物牵着走的Q跟我最初的人物设计有很大的不同。更找不着原型?jin)，q也是很有趣的事?/span>
至于说孟灵己Q她w上有可能有我的影子Q在别的人物w上可能也有一些。这也很难说。大家看着有就是有Q没有就是没有。好像没什么关p，我不?x)对号入座出来打官司?/span>
中华M报：(x)很多l节的描写，包括嵋被蛇咬伤，包括滑冰、堆雪h{细节，如果没有亲nl历Q我觉得是写不出q样的感受的?/span>
宗璞Q?/strong>谢谢你的夸奖Q说我写得逼真Q是吗？我要是告诉你哪些是我~的Q哪些是真事Q咱们两个就是小说的杀手了(jin)。小说写成了(jin)Q常常有对号入的现象。我以前pq，我不喜欢考据。我说小说本来是辛苦造成的七宝楼台。经q考据Q东一榔头Q西一子Q就成了(jin)瓦砾一堆。考据对了(jin)q好Q考来考去q(sh)对，那就真糟p了(jin)。不q，要拆C不是那么Ҏ(gu)的。无论怎么考，说的h物已l活在那?jin)。我自己没被蛇咬q，我最怕蛇。我q徏议把蛇从十二生肖里面取消Q可惜没人响应?/span>
中华M报：(x)《接引葫芦》的l曲Q很有《红楼梦》的味道。书里的很多诗词Q以?qing)庄无因l嵋的信Q也是?zhn)写的吗？我一直感觉，是确有此信?/span>
宗璞Q?/strong>那太好了(jin)。当然是我写的，钱明l的诗也是我写的。里面的诗词、曲Q除?jin)吕老太L(fng)两首诗是我抄外祖父的诗，因ؓ(f)我写不出那样老气横秋的句子。别的都是我写的Q不是抄的，没有合适的原作供我抄啊?/span>
中华M报：(x)书里最打动我的是孝。但是小说里对孝也是客观的理性的Q比如嵋和同学发C村学校要挂二十四孝图Ӟ他们表达?jin)对孝的不同看法。?zhn)对孝是如何理解的Q?/span>
宗璞Q?/strong>我认为孝是一U自然的、健L(fng)、美好的情操。孝Q首先要自己做对C会(x)有益的一分子。若是像郭巨埋儿那样Q埋掉自q儿子Q杀人犯Q）(j)来奉养自q母亲Q简直是骇h听闻。“二十四孝”图Q还有曹娥投江去L父尸Q也是荒谬绝伦。我在前几年写了(jin)一文章《美芹三议》，提出不要再宣传二十孝图，可是毫无效果。有一阵子Q连C品点心(j)盒里都夹一张二十四孝图。古人在理想C会(x)的描写中Q有“养生送死无憾”这一条，是说有能力抚养下一代，奉养上一代，直到老去。这是很q_朴素的理惻I不能歪曲为那栯唐的行ؓ(f)。鲁q反对“二十四孝”图。我在小说里写那时的人反对“二十四孝”图Q我们现在还要l大力反对这U所谓的“孝”，q种所谓的“孝”就是传l文化中的糟_?/span>
“我像一只工蜂，大家的生z让我酿?gu)来?/span>
中华M报：(x)反内战、反饥饿是《北归记》记q大历史的基本旋律。在写作的时候，q些往事都是依赖记忆吗Q还是也?x)查询一些资料？
宗璞Q?/strong>我的书是大家的书Q是我的长辈们、老朋友、老同学，包括先后同学、大同学凑h的记忆。我写了(jin)三代人，只要认识的我都通过各种渠道找他们了(jin)解情况，有许多细节都是大家提供的。梅ȝ先生的侄儿梅培参加?jin)强渡怒江Q他l我讲了(jin)他的l历。当然我也参考别的材料。我哥哥l我讲他参加滇西战(sh)的经q，讲了(jin)好几回。讲?jin)，我又忘?sh)(jin)Q做?jin)笔记又找不着?jin)……一个h的记忆是不完整的Q我力多找一些hQ多找一些材料。专业方面的事情我就找专业h士。M是尽力而ؓ(f)吧?/span>
我就像一只工蜂，是大家的生活让我酿出蜜来。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书其实是大家的，感谢是说不尽的?/span>
中华M报：(x)?985?018q_(d)三十多年的时间写四部书，保持?jin)文脉的通畅一致。?zhn)是怎么做到的？
宗璞Q?/strong>q_七八q一本，拖的旉很长Q是因ؓ(f)L在做别的事情。第一本是1985q开始写Q我q(sh)班，回到安照顾父亲Q三q也写完了(jin)。后来就来慢Q间隔很久，写一点就放下Qn体越来越不行?/span>
中华M报：(x)父亲Ҏ(gu)写作持什么态度Q?/span>
宗璞Q?/strong>父亲很支持，他给我的W一本小说散文集写了(jin)序，但是q篇序当时的出版C不肯用Q用的是孙犁先生评论《鲁鲁》的文章。也是父亲徏议的Q父亲说q是一好文章。原题目是《h的呼喊》，出版时改为《肺腑中来》。父亲给我写的序里说Q作家要用至_至诚的?j)劲把自然、社?x)、h生这三部“无字天书”酿造成“有字h书”。他l我很大的鼓励，怿我会(x)做好。我的生日，父亲q箋(hu)好几q写对联Q有一副对联就是，“鲁D灵光，赖家有守护神Q岂独文采传三世Q文坛秀气，知手持生qQ莫《新~》代双城。”他不希望因Z的《中国哲学史新编》耽误?jin)我的创作?/span>
中华M报：(x)《北归记》沿袭了(jin)前三L(fng)写作风格Q依然从q_中透出兔R气。这U风格的形成Q?zhn)认?f)主要原因是什么？很多人把(zhn)归为“知识分子写作”一c，(zhn)如何理解“知识分子写作”？而且书里的h物名字都很有书卷气?/span>
宗璞Q?/strong>我喜Ƣv个好名字。知识分子写作，是说有书hQ文化气。另外，写的是知识分子。写作总要传达自己的思想Q不光是生活Q不论是U实文学Q还是写说Q一定是要有自己的思想Q要Ҏ(gu)个生zR时代的变迁有自q看法?/span>
中华M报：(x)有一U说法，认ؓ(f)童年的记忆可书写一生。?zhn)q年时曾随父亲冯友兰自北京南渡昆明，在西南联大度q了(jin)八年时光。这些经历是否成为?zhn)宝贵的创作素材?/span>
宗璞Q?/strong>不光是童q_(d)光是童年生活是不够的Q童q时候看事物的眼光就是儿童的眼光。长大后Q有?jin)更多的阅历Q更有思想深度?jin)。我从学校里的生zd到青q_(d)后来写到1949q以后，ȝq很q了(jin)。从前是q么_(d)各h头上一方天Q各下一口井。每个h都有自己生活的资源?/span>
中华M报：(x)(zhn)采访了(jin)那么多亲朋好友，查询?jin)那么多资料Q真正落W时也很隑֏舍吧Q但是?zhn)的语a和叙事都很简l?/span>
宗璞Q?/strong>现在回头看，自己都有点吃惊：(x)我怎么写了(jin)q么长的书？q一百万字。我觉得说不能写得太长Q读者看h很费力。我也很佩服有些文友能写几百万字Q但是我也在惻I谁能全部看完呢？我修改的时候，能减的字量减掉Q希望能够精点{好像谁说过Q说我是用写诗的办法写长。这是过奖，不过Q我喜欢_?/span>
中华M报：(x)《北归记》距W一部《南渡记》过M(jin)整整30q_(d)半个甲子里，书中人物的命q也l历?jin)一个@环。在漫长的写作过E中Q?zhn)需要克服的最大困难是什么？
宗璞Q?/strong>我要克服的最大的困难是没有眼睛。有时候很痛苦Q老是觉得沉重Q有压力。但写的时候，L能够投入。这一章要写的事情Q先_略地大致写Q再仔细地写Q每一D都要改好几遍，我口授，助手打字出来Q再늻我听Q再攏V改得还?sh)见得到位，有的时候是不懂Q有时候有错字Q就再改Q改好几遍。这是我最大的困难Q可是我克服?jin)。还有就是n体不行，_饱满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和_不好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是不一L(fng)?/span>
中华M报：(x)(zhn)在q四卷书里，最惌辄是什么？
宗璞Q?/strong>我希望大家看刎ͼq些先生们离开北^那么多年Q回来马上投入工作，希望建最好的学校来实C们的理想。我写的是我父亲那一代h一辈子的理惟뀂可是我做得不够好。有时想惛_不安?j)。我想他们的_、他们的人品、他们的功W也不靠我q一部书传世Q我力?jin)。我也要表现我们全民族在抗日战(sh)中那U的上下一致、同仇敌忄_。到现在我想hq轻时候唱的歌Q还是那几首《松花江上》《江陉|上》《游击队歌》。当然要表现抗日的全面图景，更不是一部书所能做到的?jin)?/span>
中华M报：(x)q四卷书Q在(zhn)的人生中有何独特的意义Q?/span>
宗璞Q?/strong>它是我最重要的作品，q是无可争议的。首先是大，?937q到世纪末，写了(jin)一个甲子的事情Q两癑֤个h物。他们是我这么多q的朋友Q是我熟(zhn)的人，又是完全崭新的hQ是我“再抟”“再炼”“再调和”创作的人。我把自q生命送给?jin)他们，我不知道我的贞元之气能不能让他们zv来，能活多久Q我力?jin)。王安忆_(d)(x)“宗璞也许有一天会(x)发现Q她是Z(jin)写《野葫芦引》而来到这个世界的。”安忆的话给?jin)我启发。我知道q套书对我的重要性?/span>
中华M报：(x)辑ֈ(zhn)预讄高度?jin)么Q?/span>
宗璞Q?/strong>没有辑ֈQ前面我已经说过Q对那些主要人物教师们写得不够好Q没有对q轻人写得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span>
我写人物的时候就老想着q个人的特点。我觉得隄地方在于Q我书里的h物都是各有专门知识的人物Q他们的w上应该有因ؓ(f)掌握q种专门知识而Ş成的各种特点。我q没有这么多专门知识Q所以这个很难把握。另外一个比较困隄是{场，在叙q的q程中，从这个h转到另外一个hQ从qg事{到另一件事Q常常踌w，p琢磨怎么才能转得不别扭?/span>
中华M报：(x)但是表现出来的内容很自然?/span>
宗璞Q?/strong>q说明处理得q(sh)错。有的时候是人物带着我的W走比较轻松了(jin)Q但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这栗有时候需要冥思苦惟?/span>
中华M报：(x)q四h一直在人文Cև版，背后有故事吗Q?/span>
宗璞Q?/strong>我v先只写短，也写?jin)很多散文?979q写?jin)《三生石》，韦君宜同志看到后特别兛_(j)Q那时我q没开始写长篇Q她让我参加长篇说创作的会(x)Q说我应该写长篇说?jin)。从一开始就是h文社向我U稿。韦君宜是卓的出版Ӟ她关?j)整个文学事业，兛_(j)每一个作家?/span>
中华M报：(x)Z么叫“野葫芦引”，(zhn)说是因为“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可是?zhn)从一开始就军_写四h吧？
宗璞Q?/strong>我那么说是故弄玄虚，因ؓ(f)生活太丰富了(jin)Q不但不知道来的变化，是历史的真怹是很隑ּ清楚的。但是写说d有个计划Q有个大的格局?0q代我就惛_抗战的事情——幸好没动手Q那时候写可惜了(jin)Q不?x)写好的Q因为对生活的认识不够。随着旉逝，对生zȝ认识更丰富，也更清楚?jin)，才计划写q么一部大书?/span>
如何对待传统文化
中华M报：(x)(zhn)的语言风格一直备受推崇。《北归记》同hC出独有的美学特质，正是历经岁月后的韧性之。这U风格是如何保持下来的？
宗璞Q?/strong>风格不用保持Q已l就在那里了(jin)。风格的形成是自己的文化、自q生活Q跟人是一体的。有时候一个h有多副笔墨，我写《我是谁》《蜗居》《惔g的头颅》，那是另一副笔墨。我本来是想两副W墨qD的，但是长篇需要的功力太大?jin)，没有旉_֊再来写《蜗居》一cȝ说?/span>
中华M报：(x)如何对待中国的传l文化的问题Q在《北归记》中(zhn)借刘?sh)泽和李涟的争论Q引用了(jin)冯友兰《新事论》的观点Q?zhn)引用父亲的书在其中，是有深意的吧Q?/span>
宗璞Q?/strong>我想不出有什么深意，我只是写Z实。在《南渡记》中我也写了(jin)演出今h《曹》的剧本Q这是事实。讨论冯友兰的书也是事实。因U讨论很有意义，我不能因为是我父亲的书，我就“避嫌”。如果我父亲写了(jin)一本《菜谱》，我想我不?x)把它写q小说里。写q种讨论和冯友兰是不是我的父亲没有关pR?946q《新事论》已l出版了(jin)Q其中《别共殊》一文章提Z国文化的方向Q那是中西文化的不同，实际上是他们所属的时代不同。西Ҏ(gu)化是C的，儒家文化是中古的。我们不能照搬一个个体，是说不能全盘西化。可是可以从一cd中吸攉合自己的东ѝ对于儒家文化来_(d)文化是生长的发展的，是可以增加和L的。我们可以发扬儒家的优点Q改掉它的缺炏V?/span>
我认为，儒家最Ҏ(gu)最光辉的思想是对人的重视。我是外行，父亲告诉我《易l》指出，人同天地叁。我没有读过《易l》，只有《三字经》水q뀂下面的话只能说是感惻Iq是我一贯的看法。从世界的思想看来Q所有的宗教都有一个神Q都有一个造物主，人是创造的Q而只有中国h认ؓ(f)人是自己生出来的Q不需要造物L造。在《三字经》里面说的很清楚Q就是“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h是和天地q列的，是和日月星一样光辉的。可是，q样的思想是不是因为君权的ȝQ没有发挥。反而发展了(jin)“三U思想”，没有?jin)个人地位。儒家思想最大的~点是“三U思想”，他捆l着一切?/span>
“五四”以来，我们已经认清旧文化不能就q样下去Q必请q“d先生”和“赛先生”。但是到46q也q没有解冻I所以他们在U念“五四”的时候还在讨论，到现在也q在讨论?/span>
中华M报：(x)(zhn)怎么看小说中的闲W？《北归记》的开头写重庆(jin)的台Ӟ(x)上了(jin)几个台阶Q又下了(jin)几个Q又上了(jin)几个台阶——类似鲁q的“两|?wi)”吗Q?/span>
宗璞Q?/strong>写的时候ƈ没想到鲁q，是形容台阶多。你念念看，一U是我现在写的，另外一U只写台阶很多，你的感觉是哪一个多Q这不是闲笔Q我觉得很必要。而且念v来会(x)好听?/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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